加里曼丹來鴻(2):旭輝椰影話西加
原載於《抉擇》,1978年3月,頁6,14。
壯觀的卡江浩浩蕩蕩的把坤甸劃分為兩部份,江北叫做新埠頭,除了碼頭邊上的一小段路以外,街道失修,不是尖石嶙詢,就是滿了水窪,泥濘難行。一連七晚我涉過這一段路,到那裡的一間教會主領教會領袖訓練班和佈道會,似乎所有的雨都集中在這七天裡面落下。當我在沒有路燈的晚上,每走一步都必須聚精會神去尋找下一步的落足點的時候,忽然心中流過一陣喜樂的感覺 —— 我總算得到機會為主的緣故受一點點的苦頭。
事實上,這是我在坤甸廿天中唯一遭受不便的時候,其他的時間我們只有享受雨季較涼的天氣;可口的食物(每早有咖啡喝哪!);層出不窮的水菓名目(只是尚未享受敢吃榴槤的福氣,這福氣倒是被太太搶先享受了,我很佩服她。弟兄姊妹們想各種辦法引誘我吃榴槤,尚未成功,我相信他們有一天會成功的。事實上我已經決定將來在勇氣增加的時候一定吃)。坤甸教會的主席林少俊弟兄說:「坤甸潮洲人的菜色很多,如果每天吃一樣,可以一連吃兩個月!」雖然這裡蚊蟲多,但是我們住的地方有紗窗,偷渡入室的只有少數(這少數的偷襲者卻有相當強的破壞力,竟能衝過“蚊怕水”的戒嚴線,在我們的臂上腿上下手,我們每天不自覺的進行著抓癢運動,無比膏松櫛油幾成為每日必需品)。這裡的交通很方便,出門可以坐三輪車(我們兩個人坐一架,很可觀)。坤甸的街道很平整,日落時的散步很寫意(不過要避開那些有人在路旁水溝中沖涼的街道,因為看見他們把深咖啡色的水向頭上倒,和漱口的情形,頗有點胃中騷動)。一位愛主的弟兄送來一把電扇仔,成為我的祝福,因為我可以安心的寫點東西。來到北邊的山口洋區以後就更加好了,連風扇都不需要了,在下雨的時候,晚上還得蓋上被單呢!在雨季,缺水的大問題也解決了(在乾季,常常連洗面的水也沒有,去年王義超牧師在坤甸的時候,正趕上“好時節!一位傳道人告訴我,連壽穴裡的水也要取來用!)我們到西加來的時候正好,田野正是最美麗的時候,坐在小吉普車裡從坤甸馳來山口洋,一百五十公里平整的公路兩邊怡人的風景盡入眼簾,確是一種享受!
一個月以前我開始學印尼文。我在到印尼以前,原希望能請得到一位印尼文教師,每天教我一、二個鐘頭。但是到達印尼之後,我發現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不能固定在一處地方,所以我退而求其次,買了一本好的印尼文法課本(How to Master the Indonesian Language),許多西教士都使用它,確實很好。另外買了英印和印英字典,開始自修,每天用一、二個小時,興趣很高,常常不知不覺過了時間。現在我可以在紙上寫五百個生字,一個禮拜以後這本課本就可以讀完了,希望以後能買到深一點的課本。如果按照道進度繼續下去,半年後可以學會二三千個生字,應該能讀簡單的文章了。在學習的過程中有相當詼諧的趣味,例如:眼是mata(粵語發音“擘大”,正是睜開眼的意思);聰明的發音近“笨蛋”(pintar,p是b的聲音,等於bintar);牙是gigi,姑母是bibi(粵音嬰兒);太陽是天眼(天十眼harimata);蝦的發音是“烏蛋”(udang);對人尊稱的發音是“爸爸”(bapak);唱歌是“呃阿呢”(nyanyi);“不是”的發音是“不敢”(bukan,k和g同音,等於bugan);狗是“安靜”(anjing);笑是“大話”;等候是“冬菇”。在我專心的習學中,有時為了這種諧音發出笑聲。
事實上,印尼文在西加的用處不大,因為這裡是華人天下:坤甸一帶通用潮語和梅縣客話,而山口洋一帶通用貴州客話。在兩處受過教育的廿五歲以上的華人都會講國語,但是青年人只會講印尼話和母語(客語或潮語)。最可惜的是坤甸一帶的客話和山口洋一帶的客話分別很大,我原來想學客話,但是因為兩區的發音不同,我只好作罷。到西加來工作的宣教士必須用心學印尼文和客話,不然便不能順利工作。我的情形不同,因為本地教會領袖把我當作客人看待,一切聚會都為我預備最好的傳譯,一般的宣教士是不可能這樣的,所以每一個準備作宣教士的弟兄姊妹必須預備好學習新語言的決心。
我們於一月二日離開坤甸到山口洋來,這裡的教會為我安排了四十七次的聚會(共廿一天),也為滕師母安排五次的聚會(在坤甸也是五次)。其中兩個禮拜每天上午二堂是訓練性的聚會,教會的傳道人、長老、執事、各部職員、義工、和十二位聖經學院的學生參加。我用了十八堂的時間把聖經中關於教會與事奉的真理講出來,他們接受的精神很好,我很感謝主賜給我機會達成訓練工作的願望。每天晚上的聚會是公開的,或佈道或培靈,其中三晚是在靈糧堂,其餘的都是在西加基督教會禮拜堂;前者會友約一百五十,後者約三、四百。
在這裡我有機會往鄉村去佈道——去過五間分堂和佈道所。和弟兄姊妹們一同走在田野小徑上去邀請村民赴會的時候,心中别有滋味,想起了我初信主時在中國大陸鄉村中傳福音的情形。
山口洋牧會也有一輛式吉普車,常載了參與聖工的弟兄姊妹們出去,到佈道所去工作。我第一次往鄉間去的時候,車上竟擠上了十三人,滕師母、我、司機坐在前排,我不能了解後面小小的地方怎能擠得下十個人!但是司機似乎笑我幼稚的想法,他說:這車曾載過廿六個主日學小學生呢!一路上,後面的弟兄姊妹不住的唱詩,此起彼落,一會兒印尼文歌,一會兒國語歌,在崎嶇起伏搖擺的小路上,由車中溢出讚美的歌聲,盪漾在田野間。他們竟能牢記那麼多首詩詞!車駛行多久,他們也唱了多久!其中最好聽的一首,是主問彼得“你愛我比這些更深麼?”富有印尼色彩,既好聽,意義又好。我們後來也學唱,希
望把它帶回香港唱。
給你們看幾幅圖畫吧:
①每日中午十二時,學校放學,幾百學生騎著腳車,從校門出來,穿著蓝色的校服,散開在街道上,煞是好看。這裡的人幾乎每人都有一架腳車,這是他們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家境稍微好一點的人家,都有一架日本的電單車,便宜的一種三千五百港元一架,Vespa五六千元一架。
②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子騎在腳車上,身後坐著一個兩歲大的嬰兒,那孩子一手扶車,手伸往背後扶住嬰兒,在大街上走,令人咋舌!
③從我們所住房間的門口可以東眺朝旭,西望夕霞,有時一條彩虹在雨後天空浮現,倍加美麗。我爭取了幾個美麗的鏡頭:旭輝中的椰影,梢頭新月,數丈高的連理樹(我把它叫做連髮樹,因為兩棵樹的頂枝長在一起),細雨迷濛的卡江上扁舟橫渡,細瞧之下,舟中人不是披著古畫中的梭衣,卻是一把日本洋傘。(我滿以為我的像機中藏著幻燈片傑作,但讓我靜靜告訴你:底片回捲的時候出了事,全部走光!但是,這些美麗的畫面刻在我的記憶中,同時也救了我將來不致面對沖出來的幻燈片的現實而陷入失望和絕望——現在的失望好過將來的失望。)
山口洋的弟兄姊妹更富人情味,更有愛心,他們的款待令我們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告訴你們——竟然有一位長老每天送一大碗燕窩來給我們吃。另有一位執事怕我腦力不夠,常常燉腦來給我吃(我把燉字後面的一個字省略了,因為它的影射不太好),所以現在我比從前更聰明了。那位長老請吃飯,竟然預備了十六七樣大菜,我相信這裡的上菜盡在其中了。這裡的蝦,好而便宜,正合我的口味。我們買了一掛三層的香蕉,懸在牆上,隨時可以摘來吃,好像置身香蕉樹下一樣,你大概還未聽說室內香蕉樹吧?椰枝其外,蕉樹其內,真是足夠南洋風味了。
謝謝你們為我們代禱,一想到有許多人為我們祈禱,立刻感覺力量增加。主一定聽了你們的禱告,因為我已經講了七十次道,但仍然未有絲毫疲倦的感覺呢!我們每天為香港的各項聖工和弟兄姊妹禱告,我們的代禱事項有四十項。我們常常記念北角堂的團契生活推進運動一九七八年的主要目標。求主施恩喚醒那些尚未有肢體交通的弟兄姊妹們,興起他們追求的心!我也深信主至終必然在北角堂興起一個強有力的祈禱會,成為全教會的靈性神經中樞!北角堂內外的聖工都常在我們心上,宣道會以外的聖工,我們也每天紀念於主恩施座前。每週一次的禁食祈禱是我們最蒙恩和得力的時間,我們懇切求主興起祂所揀選的人到世界各地去做宣教士。
請你們為西加唯一的華人聖經學院(在山口洋)禱告,目前共有學生十二人,只有兩位教員,其中一位是“基督海外使團”的女宣教士,過去會在江西省工作五年,會講國語,客語和印尼語。最近來了一位舍監,兼教國文。此校很需要師資。過去香港的宣教士Spring Ho(基督海外使團)會在校內任教半年,極得全校愛敬,可惜後來在返回爪哇工作之後,飛機失事離世。西加有六間佈道所沒有傳道人,還有很多村鎮可以建立華人教會。求主興起本地青年和宣教士到這裡來傳福音。
我做夢也想不到在這裡有人為我舉行生日慶祝會。原來一位弟兄從我的護照上知道了我的生日,就悄悄安排了生日會,竟有數十人參加聚餐,真是令我感動。
一月廿二日,我們將結束在西加第一個階段的工作——市區工作階段。一月廿三日開始,我們就往鄉鎮去一連一個月的工作。每處地方,上午訓練,晚上佈道。第二階段的生活環境會有相當大的改變,但主恩必然夠用。過去四十天,我們的身體很好,大小病都沒有患過,以後主也必保守。請繼續為我們祈禱。敬祝
蒙恩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