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曼丹來鴻(八):搖!搖!搖!
原載於《抉擇》,1979年1月,頁12-13。
七月卅一日由泗水搭印航班機飛回西加里曼丹,在坤甸機場下機時,溫度高達九十三度。我暗忖:前面幾個月的熱季(乾季)大概不容易過吧?但是後來事實告訴我們,並非如此。有人說,近年來西加氣候改變了,乾季雨季混在一起,乾中有濕,濕中有乾,這真是乾濕褸的天氣了。西加的天氣總是早晚清涼,而且名副其實的“一雨成秋”,溫度相差約十五度。準備到印尼來做宣教士的青年們,不必怕這裡天氣太熱。上半年與下半年的溫度並沒有甚麼差別。每晚十二時過後,還需要蓋一條被單呢。
在餘下的這幾個月裡面,我們主要的工作有下列幾種:
①青年工作。我除了多次在各地的青少年聚會中講道之外,和唐崇榮先生主領西加各教會聯合舉行的青年進修會,為期六天。赴會者約一百五十人,另有導師廿餘人。大家住在教會學校的課室裡面席地而眠。大家很擔心沖涼水不夠用,但是主在大會期間賜下大雨,解決了問題。大會期間每晚舉行佈道大會,由唐先生主講,赴會的人很多,改在禮拜堂前的空地上舉行。最後一晚有六百人赴會,每晚都有不少決志信主的人。唐先生講道,既懇切又幽默,極受歡迎,聖靈也作工。這是我和他在印尼第四次同工,但是第一次聽他用華語講道。大會中有十六位青年獻身,其中五人在今秋進入西加聖經學校受造就。感謝主。
② 繼續在各地舉行訓練聚會。例如在新埠頭教會,一連五天。由下午五時至八時半,舉行訓練造就班;在山口洋(Singkawang)聖經學校舉行傳道人進修會,每天四堂聚會;在三條港教會一連五天清早六時半舉行訓練班;在上侯(Shanggau),一連三整天,為福音自傳會的同工及教會信徒領袖舉行訓練班;同樣聚會在坤甸自傳會舉行;在橫溝為西加開荒佈道會同工及印尼人聖經學校學生舉行五日訓練班。上述各聚會的赴會者都有追求的態度。
③ 在幾間比較強的教會裡面鼓勵傳道人與信徒組織佈道隊,往未有教會的鄉鎮去佈道,建立佈道所。反應很好,例如坤甸總會有四十位弟兄姊妹們參加佈道隊。我們和佈道隊的領袖們用了兩整天的時間搭車或乘船往六處鄉鎮去勘察可以建立佈道所的地方,結果選定了五處的地方作為工作的目標:淡水港(離坤甸四十公里),共牌(離坤甸廿公里),永吉(離坤甸六十二公里,另一方向),三保路(離坤甸二百餘公里),吳樂港(離山口洋廿公里)。頭兩處由坤甸佈道隊負責,第三處由新埤頭教會佈道隊負責,第四處由三條港教會佈道隊負責,最後一處由文島宜教會佈道隊負責。希望二年以後,每處地方都可以有聖經學校的畢業生擔任傳道人的工作。請為佈道隊隊員禱告,求主幫助他們在工作上有始有終。
④ 繼續在各教會中主頒佈道會。在八月至十月的三個月內,先後在十六處教會中傳揚福音。有的地方交通很不方便,例如到司加勞(Sekarau)去,要搭小巴一個半小時然後坐小船二小時。我們和聖經學院院長鍾盛源牧師坐在僅可容四人的小舢舨上,由下午五時划到七時餘,然後步行夜路一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那條小舢舨由一個印尼人作划手。開始划的時候,他一面划,一面咳,好像患肺病一樣。我坐在他旁邊,聽見他的喘息聲,心中很覺不忍,看樣子,他大概有五十歲的年紀,很瘦,但是想不到半小時以後就不咳了,一口氣划了二小時,從未停過。舢舨上搭了一個小草蓬,很低,我們頭只好彎下來就它。划船時,因櫓振動,草蓬上的蟲粉飄下來,落在我們頭上滕師母順口背誦廣東童謠:“搖,搖,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對我笑,叫我好寶寶,外婆抱寶寶,寶寶吃糖糕,糖糕吃飽了,寶寶哈哈笑……。”引起我詩興大發,靈感湧來,順口拈起打油詩,“搖搖搖,蟲粉飄,飄滿頭,飄滿腦,大家排排坐,蓬口望葦草。哎喲不好了!船底漏,水漸高,腳兒向上蹺,不要氣,只要笑!主恩真奇妙!搖搖搖,搖到司加勞!”我們一面把行李拉到沒有水的地方,一面大笑。不要小看這首打油詩,我先用國語讀過再用廣東話讀,兩種話的發音都押韻。
在司加勞的佈道會中,我發現了幾件與佈道工作有關的微妙情形:一、語言的作用很重要。頭幾天我講國語傳譯印尼話,每次聚會我都在結束時發出呼召,請聽衆決志信主,但是沒有一個人有任何表示。最後一晚改用客家話傳譯,結果有一個人決志信主。聽衆每次都超過百人,多數是青年,都會聽印尼話,但是似乎只有客家話才能打動他們的心。二,有人怕信耶穌,因為死時沒有人為他們抬棺材。西加的華人有一種風俗:每一個鄉鎮有喪事互助會,家家都要參加,每逢有人去世,各家都要派人輪流抬棺材到安葬的地方。但是信了耶穌的人,别人不肯抬他的棺材,所以信徒必須彼此幫助。此外,各地的教會必須有自己的墳場,這樣,人才敢信耶穌。我為一處力量小的教會奉獻了約港幣一千八百元,買了一塊地皮,可以埋葬五十人,解決了他們的大問題。
在過去的大半年裡面,約四百卅人在我所主領的佈道會中決志信主。我們常常為他們禱告,求主保守他們的信心,成為真正得救的人。除了一處地方(洪砂港)以外,各地的佈道會中都有人信主。
⑤ 協助聖經學校。我在山口洋聖經學校教書一個月,講授教牧書信。面對十一位學生,我心中很有負擔,希望他們將來都成為西加教會有用的人才。該校校長鍾盛源牧師是印尼聖道神學院早期畢業生,他一人擔任校長,教務主任,舍監,司數四種責任,正式“一腳踢”。有一位英國女宣教士幫助教書。我希望香港有人肯來教書,三年至五年(短期宣教士)。香港宣道會北角堂為該校的經常奉獻,增加了他們經費百分之七十五,使他們大得鼓勵。他們的院舍不敷用,沒有一點活動和運動的地方,只有兩間課室。希望主為他們預備更大的地方。港幣七萬元可以解決他們一切的問題——購買地皮,建築新院舍。
⑥ 幫助西加達雅族的宣道會在坤甸開設了一間教會。香港宣道會海外佈道會供應他們經濟上的需要,為他們租了會所(每月約港幣四千元,包括聚會地方及傳道人居住地方),另為他們聘請一位牧師(印尼宣道會翟輔民紀念神學院畢業)。他們已經在十月第三主日開始聚會,每日約三四十人赴會,將來發展的可能性很大。他們數年來希望在坤甸開設教會,但因沒有經濟力量而不能實現。香港弟兄姊妹們的援助對他們極有意義。
⑦ 用香港弟兄姊妹們的奉獻幫助了五間教會建築他們的禮拜堂(南吧哇,彬路,禾洛,三筱,新覺,其中二間屬西加基督教會一間屬福音自傳會,二間屬宣道會)。我們堅持一項原則,就是上述教會的會友必須奉獻建築費的相當比例,我們才肯幫助他們,這樣就不會妨礙他們自立的精神。在這五間教會中間,我們幫助最多的是建築總額的三分之二(禾洛教會),最少的是三分之一弱(新覺)。其他三間二分之一強。五間之一(南吧哇)已經完成,且於十月廿六日上午九時舉行獻堂禮,本地區政府首長四五位及坤甸宗教部長參加典禮,並且致詞,我擔任講道,各教會皆派代表赴會。典禮長達二小時半。赴會者二百餘人。其餘四間皆已動工,將在年底以前完成。我將於十一月廿六日參加禾洛(離開上侯約四十公里)教會的獻堂禮並講道。
此外,我將餘款用來幫助建立四間佈道所(其中兩間租用民房;一處建築簡單房子,另一處租用學校)。這四處佈道所都已在進行籌備當中。我的祈禱是求主在一九八○年底以前在西加賜下十間佈道所,漸漸成長為教會,而每間都有全時間工作的傳道人。
在這裡,我必須向香港宣道會北角堂的弟兄姊妹作一個交待:你們為西加福音自傳會奉獻了近港幣三萬元,作為建造一艘福音船的費用。我近回西加之後,會與他們的領袖們商量。他們認為維持一條福音船的費用太大,所以一致請求將該款改用於建築一座禮拜堂,供應禾洛鎮(Bodok)華人與達雅族人福音工作的急切需要,因此未能達成你們的願望,尚祈鑒諒為感。此外,你們也為西加聖經的需要奉獻了約港幣一萬元,該欸未能按原意使用。因為雖然西加教會領袖過去向我提起此項需要,但是當我返回西加與他們詳細商量時,發現印尼政府禁止教會自行印製聖經,所以只得放下。我已將該款撥作幫助棉蘭宣道會建堂之用。這一件事也請你們原諒。
我寫這封信的時候,兩次不知不覺笑起來。滕師母說:“你咁得意,一個人笑乜嘢呀?”我說:“港幣在西加這麼好用,可以作成這麼多工作,我怎麼會不高興?”第二次笑是因為我發現我在西加的工作有七項。有人說我是“七點牧師”,因為我的講章常有七點,想不到,不但我的講章“七點化”,連我的工作也“七點化”。
十月底我到新加坡去參加“亞洲教會領袖佈道會議“(Asian Leadership Conference On Evangelism),會期是十一月一日至十日。約三百位代表從亞洲廿個國家來赴會。該會議是洛桑大會後繼委員會亞洲區委員會召開的。他們邀請韓國的韓景職牧師和我擔任大會的名譽主席,又請我與英國的司徒德博士(Dr. John Stott)分擔大會每日上午的查經會。台灣的周聯華牧師應邀發表一篇論文:“福音與中國文化”。代表團中最大的是印度,其次是韓國,第三是印尼。最少的是緬甸,只有一個人。大家在大會中以沉重的心情為尼泊爾八十位為主坐牢的信徒禱告。該國只有信徒二百餘人,而其中竟有八十人被囚!大會中還有一位特別的代表,是從非洲尼日利亞(Nigeria)來的。他的名字很特别,叫巴巴(Baba)牧師。他是該國福音差傳會(Evangelical Missionary Society)的總幹事。該會支持一百對宣教士夫婦在非洲各國工作。這實在是亞洲差傳工作的好榜樣。大會很注重差傳工作,所以將三堂全體性的聚會交給“亞洲差傳聯會”(AMA-Asian Missions Association)來主持。在此聯會的組織之下有約七百位宣教士(印度約二百位;韓國約二百五十位,另有二百位未參加聯會;印尼約一百四十位;香港四十位;新加坡四十位。)日本約有一百卅位宣教士,希望他們將來也加入聯會。印度有一個差會,工作很好,他們已有宣教士八十七人,計劃在十年內差遣四百四十位宣教士。希望菲律賓將來也參加聯會,他們有一百位以上的宣教士(包括華人差會在內)。
大會之後,跟著舉行亞洲神學會議和亞洲基督教教育會議五日。相信情形一定很好。
我們在十一月中旬返回西加。沿卡江往上侯,禾洛,那邦(Ngabang),彬路新覺,橄欖山(Kalansam)等地工作。我們將於十二月十三日晚搭星航抵港。
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封信。不久就要見面了,心中很歡喜。主恩在我們身上非常豐富,令我們感謝不盡。再一次多謝你們為我們祈禱。敬祝
蒙恩日深
滕近輝 傅忠愛敬上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四日